[ 福建游记 ] 一个人的永定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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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农历正月十五,俗称元宵节。与春节一样,这是个合家团聚的日子,而现在,自己却独自走在异乡的路途上。开往永定的班车,一路不断有人拦路上车,中国就是人多,这辆能容纳17个座位的中巴车高峰时竟挤进三十几人。也许是人多的缘故,车开的很慢,到了永定县城时已经将近下午5点钟。
永定县位于福建省西南部,隶属龙岩,是一个纯客家人聚居的县城。闽西是客家文化的发源地,历史上曾是偏僻的山区,后因战乱、饥荒等原因,大批中原汉族居民南迁至此,在长期与当地的土著的交流融合中,渐渐形成了一个有特殊方言、特殊民俗、特殊社会心理的汉民族的特殊民系。所谓的“客家”,实际上就是客居他乡的意思。在客家人流离他乡的过程中,与原著民之间一直存在对峙,由于惧怕当地人和盗贼、野兽的袭扰,加之当时建筑材料蒉乏,为了生存以血缘为基准的本姓人家总要聚族而居,同心协力去解决问题,共度难关,这样也就形成了客家民居独特的建筑形式——土楼。

土楼,沿袭中原的夯土建筑形式,用生土、石灰、细砂等材料夯筑而成,有的还在土中掺入红糖水、糯米浆、竹木等,以增加墙体的坚硬度。该建筑集安全防卫、通风采光、抗震防火、防潮保温、抗暑御寒等功能于一身,具有经济、实用、安全、坚固等优点,加之其丰富的文化内涵,被誉为“中国古建筑奇葩”、“客家文化的象征和缩影”。现以永定县境内的土楼数量、种类最多、规模最大、结构最巧、功能最全,因而永定也就被誉为“土楼之乡”。

由于此行是临时决定的,之前并未对此地做过多了解,以致连最基本的方位都不清楚。下车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买地图,可寻遍车站四周,竟找不到一个卖地图的地方。好在知道这里最有名的地方是位于湖坑的“土楼民俗文化村”,因而将之作为此行的第一站。在车站转了一圈,得知往土楼的班车已过,最近的一班也要等到明天上午。更失望的是,当地人告诉我,这里距土楼民俗文化村有四十几公里,如果直接坐摩托车去费用也太高了。踌躇之际,一位中年妇女告诉我可以先乘到下洋的班车,中途在歧岭下车,然后再等过往的班车或直接坐摩托车去湖坑,至少这样可以省钱些。天已经快黑了,犹不得多想,只能先上车再碰碰运气。

上车后,才知道该妇女是这班车的售票员。她指着前面几个座位上的一个女孩对我说,她也是去湖坑的,你可以和她坐一部摩托车,这样省钱些。只见女孩回过头来,问我是一个人来旅游的吧,认不认得路,随后说等会可以一起在歧岭下车。我仔细打量了前方的这个女孩,长头发,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身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想必是刚从外地回家过元宵的。

车开离车站不久,便行驶在逶迤的山路上。身后坐着一对抱着小孩的夫妇,一问竟也是湖坑镇的,只是并不住洪坑乡。他们都在外地打工,这次是回家过元宵的。于是我们便攀谈起来,以打发车上无聊的时光。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那女孩又回过头来,说我进去需要45元的门票,她看看能否带我进去以省下这笔费用,我怀着感激的心情向这位萍水相逢而又素未蒙面的客家女孩表示感谢。

到达歧岭时已经天黑,女孩领着我走到一个骑着摩托车的男人身边,说是他哥,特地来这等她的。我们这才各自作了自我介绍,女孩姓林(这里省去名字,其实他们村都姓林),我把她哥称为林大哥。林大哥人很淳朴也很热情,也不管我这陌生人的来历,便热情的邀我一起上车。后来知道林大哥现在正学开货车,准备跑长途货运。歧岭距湖坑镇洪坑乡还有挺长的距离,在摩托车上也是坐了挺长的一段时间才到达的。

到洪坑乡土楼民俗文化村的时候,售票的工作人员早已下班,因此我也名正言顺地避过了查票这一环节顺利进村。林和林大哥热情的邀请我在他们家吃饭,我不好意思,但盛情难却,于是便留了下来。在林家,林的父亲、妹妹、嫂子和嫂子的女儿都在等林回家吃饭,这是个属于他们的团聚的日子,而今又多了我这异乡人。林在龙岩的一家连锁眼镜店工作,去年下半年刚毕业被分配到那里,由于工作的原因,春节期间并不能回家,直至元宵才得以和家人团聚。她说我们能遇上真是种缘分,以前她都是买龙岩直接回土楼的车票,这次居然莫名其妙的买错票上错车,才遇上了我。这的确是种缘分,发生在旅途中的一次萍水相逢,人潮人海中竟能走到一起,就像去年在云南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邂逅过同一个人6次,谁还能说这仅仅是种巧合。

吃过饭,林爸便提着电筒带我四处去游逛了。这是我第一次吃到纯正的客家农家饭,饭菜做得有些难以下咽,要知道自己是个平日在外对吃饭很少讲究的人,但出于礼貌,还是吃下了一些。夜晚的洪坑村显得格外的静,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路边并没有路灯,借着月色还是可以看清路,只是周遭的一切显得格外朦胧。林大叔边走边和我讲洪坑乡的历史,以及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他早年在外打工,到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个行当,也到过我家那边修过码头。这两年儿子工作了,负担减轻了许多,自己也便安定下来,不再东奔西走,回家种些山茶帮补家用。他说山里人容易老,自己才五十岁的光景,却显得比城市人老很多,我说山里人比城市人健康些。

这栋楼有几百年的历史;这栋楼的主人原来成分不好文革时房子曾被占领过;这里原本有许多楼房,旅游开发后都拆了,政府赔偿了居民很多钱;这桥叫外婆桥,是村里一位外甥在外发家后回乡修的;这棵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可惜毁于一场火灾;这是村自办的水电站,所发的电除了自用还卖各供电局......林大叔不厌其烦的讲着,并总谦虚乡下人没文化讲得不好,在我看来,他俨然是一部活着的历史教科书。夜色已晚,林大叔想留宿我,我不好意思答应,于是他便陪我去找可供住宿的客栈。

安顿好后,自己又独自徜徉于山村静谧的小道上。在一座石桥边,停了下来,坐在小溪边,望着天上的明月,听着潺潺的水声,忘情的陶醉其间。风不时抚慰着身边的桃树,发出沙沙的声响,树上偶尔会散落几片叶子,随风飘零。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美,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暖。很想将此时的感受与身边的人分享,于是拨通家人的电话,姐姐说她是又担心又羡慕;妈说一个人有什么好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突然想到在云南认识的珊,于是拨打她的手机,电话里传出“您拨叫的号码已设置限制拨叫”的提示音。

妈说得挺对的,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时自己也会觉得孤独,一种莫名的感觉会像刀子一样将心撕裂,我想我害怕孤独,但却总在享受孤独。一种心不能连结在一起的哄闹,并不比孤独后的寂静好。因此我总选择独行,让心灵去流浪。

回到住所,心还在跳动,久未能寐,于是拿起笔,将树下的那份感动化作文字。待写完,看看表,已过零时,元宵节就这样悄然到来了。


月光下

溪水边

小桥旁

风中的老树 正直指苍穹

岁月 洗尽青春的铅华

清风 拭去历史的尘埃

百年的等待 只为了今夜

今夜 她不孤单

因为

树下有我 和那落木化成的泪滴


翌日,起得很早,一早便拿起相机出门了。客栈的老板说很少有游客起得这么早,我说习惯了,每到一个地方都这样,这段时间是最静最美的。一个人游荡在乡间的小路上,这个村并不大,昨晚走过一遍,许多路就已经认得。随便走进一座土楼,当地人正生火煮早饭,院落里冒出袅娜炊烟。沿着木梯上楼,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楼上的地板与护栏全是木制,护栏多有重新粉刷过的痕迹,除了边角上偶尔露出的一丝破败的迹象,还可以让人感受到它的沧桑。土楼给人予十分古朴、厚实的感觉。洪坑乡的土楼是永定土楼的代表,如今,这里却和其他地方的土楼一样,显得有些破落。原本居住在土楼里的人家,如今多已搬出在外,只有少数人家仍旧留守。这里的土楼最少的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多则几百年,每坐土楼都有其特有的历史,见证着每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以洪坑乡为例,这里现存土楼三十余座,其中有名的就有振成楼、如升楼、福裕楼、奎聚楼等。

不知不觉,走到了林的家,林说带我再逛一遍,不过一再声称自己并不会讲。路上的人很少,几乎没见到什么游客,而当地人也不多,估计与刚过春节的旅游高峰期有关。林说平日里人更上,村里的年轻人多出外打工,只留下老人和小孩来经营这里,现在还属过年期间,因此人还多些。走了一小段路,林竟几次遇到以前的同学,而林总不停的说,这里太小也太复杂了,希望有一天能走出去。我说会有这一天了。很奇怪,山外的人总想着进来,而山里人却总渴望出去,就像钱钟书的《围城》上所写的。转眼已到中午,林留我在她家吃饭,今天是她的生日,于是便欣然应允了。今天的菜是林大哥做,他不好意思的说母亲不在家里没人会做菜,兄妹间他排行最大所以该他做,不好吃请多担待。一下筷,和昨天一样的味道,想必昨天那顿晚餐也是他的杰作。林说下午要去镇上买蛋糕,邀请我晚上一定要来。我提出晚上的菜由我做,让他们偿偿地道的广东菜,他们说我是客人并没答应。

吃过饭后,林兄妹们进城买蛋糕,而我独自沿山路上山去了。上山是为了俯拍土楼的全景,沿崎岖的山路绕上山去,发现方位不对,看不到土楼。山上的路特别乱,四处是山里人开辟出来的茶地和坟墓,走走着,竟找不着回去的路。好在大方向判断对了,反复几次后终究还是下去了。下山一问,拍土楼必须在对面的山,白忙了一场。拍拍满身的尘土回到了住所,趴在床上给自己和亲友写明信片,不久便睡着了。

一个电话将自己吵醒,是林让我去吃饭了。林说,这里的元宵与春节一样热闹,晚上这里有个祭祖仪式,村里的老老少少会举着火把走上同一个祖宗的坟墓,并将火把插在墓地上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老少平安。制作火把的材料是竹筒,将长短适中的竹筒装上煤油,放进布做成的引线,点燃即可。今天下午,林大哥便上山砍竹去了,见到他时正见他在锯竹子,身边还围着几个小孩。今晚无疑是孩子们的节日,吃过饭后,等锣鼓一响,大家便高高兴兴的举着火把上山了,自己也有幸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各家各户的人举着火把,在蜿蜒的山路上匍匐地前行,犹如一条盘旋在山上的火龙。火光映红了漆黑的夜空,也映红了山里人黝黑黝黑的脸庞。等人们都上了祖坟后,老人们便再次敲响手中的锣鼓。人们纷纷将手中的火把和蜡烛插进泥土中,虔诚的祈祷起来。随后,年轻人开始点燃手中的烟花和鞭炮,五彩的花火在夜空中绽放,震耳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整个仪式持续近半个钟,热闹、喜庆而又不失庄严。仪式结束后,人们又将火把带回家,插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里。

人散去后,又独自坐在昨晚的小桥边,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发呆。记得姐姐曾经说过,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喜欢山,所以我是仁者。其实,我也喜欢水,特别是流水的声响,那样的清澈、缥缈、深入人心。想起了两年前在凤凰的夜晚,也是喜欢一个人躲在人少的地方听沱江的水声。


第三天。早上起得比较晚,昨晚一直睡不着,半夜起床喝过几次水,现在还觉得喉咙很痛,也许是昨晚吹风时感冒了。突然想到了家,想念起家的温暖,便收拾行囊准备回家。其实除了感冒和想家,也因为游历了多座土楼,觉得尽管每座土楼的构建和形状各有不同,但总体还是大同小异,再往下走也是差不多。离家已有多日,是该回家的时候了。到客运站问完回永定的车的班次后,回来后便倒头就睡。

中午,准备离开洪坑了,到林家向他们一家道别后,便背起行囊,独自踏上回县城的路。林家姐妹送到路口,我说不用送了,有缘还会再见面的。回永定的车,收到林发来的短信,说她已经在我宿舍外了。我说我上车已经很久了,短信是之前发的而延迟到现在才送到。她说她被我害惨了,本来打算去祭祖,刚上车见到我的短信又下车去找我了,以为我还没走。移动给我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此时内心尽是歉意之情和感激之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永定县城,买完明早回家的车票,再一次融入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中。


来源: 天涯 作者:走在梦中

固定链接  |  归类:旅行游记  |   发布于:2006-02-23 11:5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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